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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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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艾布納聽了安格麗切的話後,沈默了很久,一直到瘋子身上的牧師袍腰側突然綻放出了一片血紅,這是他身上的某個傷口又綻開了。安格麗切對此毫不驚訝,也毫不忌諱什麽,解開袍子就動作熟練的開始清理傷口。首先用特殊的藥劑止血,然後把連接傷口兩側皮膚的絲線束緊,接著再把刻畫了治愈術陣圖的繃帶輕輕覆蓋到傷口上進行愈合輔助,整個過程條理清晰不慌不亂,仿佛已經進行了無數遍。

“我不懂。”艾布納在一旁看著說。他不能想象瘋子身體裏到底埋藏了多少根絲線,也不能想象絲線在皮肉間穿行是多麽的痛苦。按照推論,神之側已經是人類能達到的最高階位了,為什麽還要活的這麽痛苦,神之側都如此,那普通人還要有活下去的能力麽?

“不懂什麽?”安格麗切擦拭著手上的血跡。

“他已經這樣強大了,為什麽還要遭受這種痛苦。”艾布納說。

安格麗切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擡頭看向了艾布納,憤怒和委屈來回在她的眼睛裏打轉,就像兩捏沙子,生生的磨下了眼淚。艾布納心裏一陣慌張,一個魔女一樣的人在你面前哭泣的感覺是覆雜的。但接著又是一陣憤怒,你為什麽要哭,你憑什麽要哭,你已經這樣強大了你有什麽好哭的,你們這些人天天神神秘秘的搞東搞西,對我們這些普通人卻連個說明都沒有,反過來卻又不斷地指責我們無知,你們有資格責怪什麽。

“你們總能記住神之側永遠比你們想象的強一些,卻永遠記不住神之側始終比你們期望的要弱很多,他們畢竟是凡人,哪怕掌握了部分神明的權能也只是凡人。”安格麗切說。

“可是他們畢竟掌握的神明的權能。”艾布納拼命壓制心中的火氣,因為在他看來,安格麗切這是要為掌握力量的人開脫,拼命甩開與生俱來的責任,只想享受神恩帶來的好處,比如動動嘴皮子就能威懾任何一個國家。

“別把你們想象中的救世恩主套在他們身上。”安格麗切謔的站了起來,但又小心的放低聲音擔心吵到還在昏迷的人,圍繞著這一片走來走去,仿佛是在急切的找什麽東西,最後他走到窗前,指著不遠處一所教堂尖頂上的十字架說:“看清楚,那才是你們信仰的神明,你們的神明還只是一個符號,是個空架子,甚至這個符號架子,還有那些所謂天使的名字也是從這一層的書本裏抄來的。就算你相信神明終究會降臨世間,但現在他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你也不能找誰來當那個神明的代替品。”

安格麗切這話說的不可不謂是刻薄,就差直接說斯圖蘭卡城是一群騙子了,這讓艾伯納臉上因為憤怒一陣紅赤。“我們這麽強大,沒有信仰該怎麽辦呢?”艾伯納用斯圖蘭卡的話質問到。他看過歷史區的書籍,知道遠征時代雖然強大輝煌,但絕大多數人只是毫無特殊能力的普通人,並且還有近乎完善的法律系統,任何一個人要想做壞事之前都要先考慮下自己能不能承擔的起這個後果。但是現在不同啊,只要你實力夠強,你就能仗劍殺人,誰能查的著,誰又能管的了,法律依靠不住,難道連信仰也不要了麽?神明終會回應我們的祈禱降臨世間,介時一切罪惡都逃脫不出審判。

“對,強大,很強大。”安格麗切來回念著這幾個字。“你們真強大?比起奧赫麗城?比起東洲的十家九流?”

艾伯納臉更紅了,這次是因為羞愧,奧赫麗城雖然現在的形象很不光彩,十家九流更是沒什麽人知道,但他們都是斯圖蘭卡城所沒有辦法比擬的。

“斯圖蘭卡城很強了。”安格麗切語調一轉,“你們沒有被人類聯合驅逐到天上流浪,也沒有被圍攻至滅族。”

“園主,你是在羞辱我們麽?”艾布納覺得安格麗切的意思就是在說斯圖蘭卡城連被各國聯合對抗的價值都沒有。

“沒有。”有如魔女一樣的女人語氣裏透出了發自肺腑羨慕。“在過去的數千年歷史,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對自己的稱呼很多,地區不同也都變得多種多樣,但是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我們最大的野心就是活下去,自己活不下去也要讓自己在意的人活下去。”

艾伯納默然,他想不到安格麗切會用野心這個詞,更想不到野心後面跟的是活下去這個機會卑微的願望。有能力的、強大的人居然只盼著自己活下去?這可能麽?艾伯納像這樣問,但想到前面幾句話就自動理解了。奧赫麗城和十家九流很強大,在當年估計是東西方魔法師世界中的領軍地位,但照樣被驅逐,被滅族。

“所以,你為什麽覺得我們這些喪家犬願意為天下人去死呢?”安格麗切這樣問。“希望你別用大多數人的死活作為威脅,異血這本就不是能關乎整個人類存亡的問題,只要這個世界上半數以上國家的王願意聯合起來,那它們就是可以被一把火燒掉的東西。為什麽還要我們去做這些?”

艾伯納發現自己無言以對,一切說辭都變得比歷史區的記錄還要幹枯無力。能怎麽說的?統治者們都忙著興風作浪還請各位大人以天下蒼生為重不計前嫌?說出來都可笑。

“你們,為什麽希望神之側的力量能傳承下去?”安格麗切又問了一句。

艾伯納低下了頭,除了真正了解這種力量而感到恐懼的人,誰不想掌握它呢?

“我是絕對不會主動去冊封下一個神之側的。”瘋子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剛剛安格麗切幫他愈合傷口時他就醒了,畢竟絲線在血肉裏穿行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是卻不喜歡這些話題一直閉眼裝睡。安格麗切連忙把他扶坐了起來,並端過一杯早已準備好的藥劑。

“神之側本身就是不信仰神的。”瘋子這話意思很明顯,有了神之側的力量,你們的信仰還有用麽?

“為什麽。”艾伯納現在是一點主動性都占不了了,他本來是打算先說服這兩個人的。“神之側不是最接近神明的人麽?”

“因為神之側是神明選定消耗品。”瘋子掙紮著站了起來,在安格麗切的攙扶下繞過了幾個書架,來到了那個依然傻站在那裏的天使面前。“就像這些人形兵器一樣,沒了就沒了。”然後又轉頭問:“這是最後一個天使的原型?原來一共有多少個?”

“二十一個,但是‘拉斐爾’的陣圖結構已經有嚴重損壞,他的作用甚至不如我們現在自己制作的;而這個‘沙利葉’也無法讓人放心使用。”艾伯納回答到。

“哦,二十一個半,還有半個沒有完成的。”瘋子仔細想了一下說。

“不到半個,只完成了眼睛和部分的骨架,還讓你拆的七零八落。”安格麗切有些好笑的補充了一句。

瘋子聳了聳肩,突然念誦了啟動天使的咒語。“我等為褻瀆者,竊取神明的榮光,我等為衛道者,維護凡人的信仰。”蜻蜓一樣透明的翅上浮現出了層層疊疊的陣圖,遠遠看去就像輕薄的羽翼。

“這個是哪裏出問題了?”瘋子用他那個鐵球一樣的右眼仔細觀察著天使周身元子運行序列。

“也說不上太嚴重的問題,本應該保持沈寂的天使有時會自己有一些無意識的行動,比如之前我們把他安置在煉金區,但今天就自己跑到了神秘區。”艾伯納回答道。

“那應該就是記憶核心出問題了,這些原型是由回歸時代的一個魔法結社制作的,天知道他們用了多少無法掌控的東西。”瘋子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操控天使吧幾個書架移動來移動去檢測它對命令的反應程度,看上去似乎是很認真的想要找出問題來並修覆他。

“艾布納,這個圖書館我們贈予斯圖蘭卡城一千年了,你們完全掌控它了沒有?”瘋子在挪開書架騰出了一大塊空地後這樣問道。

“奧赫麗城的知識博大精深……”艾布納像謙虛兩句,但突然住了嘴,冷汗順著脖子流了下來。他突然發現剛剛推動的幾個書架被擺放的看似隨意,但是卻又自己的順序所在,而且自己在進入神秘區後沒幾句話就被挑撥出了火氣,然後自己的情緒完全被安格麗切掌握住了,所以忽略很多完全不該忽略的事情,也許還透露出很多不該透露的事情。

安格麗切看著艾布納猛地吸了兩下鼻子,輕輕的笑了出來:“你聞不到的。”

艾布納終於想起來安格麗切是奧赫麗城煉金術方面,尤其是藥劑方面的第一人,煉金區的那點樣品足夠她合成很多東西了。

安格麗切和瘋子頭頂的天花板哢哢的響起來,仿佛有無數的齒輪在轉動,一個個匪夷所思的地方相繼打開了暗門,不知多少個水晶球和鏡片從其中探了出來。把本應該布置在圖書館地底的傳送陣圖投影到了兩人的周身。艾布納知道自己的實力很可笑,但仍然試圖去組織這兩個人,卻被一道疾風卷飛了出去。

“你去告訴我那個混蛋丈夫。”安格麗切一邊和瘋子一起直接調整被投影出來的陣圖,一邊說:“他已經為了那些狗屁理想和大義害死了我妹妹,但絕對不要想在害死第二個人。”

西斯拉夫布拉格城外,在枯骨祭堂的一個地下室中,塞恩裏爾看見地上的陣圖閃過了一道流光就重歸於靜後,有些無奈的說:“果然這樣抓不到他們啊。”

“城主,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科斯特站在距離塞恩裏爾三步遠的地方,顫顫巍巍的說。老魔法師心裏充滿了恐懼,在兩天前塞恩裏爾和安格麗切又起了爭執,本以為這只是像平時一樣的日常活動,但沒想到他們沒吵幾句就突然兵刃相對,並且能看出安格麗切是下了死手。

“能怎麽辦呢?北新洲的懺悔園是安麗一個人建造的,我們要是去那裏面抓人只有被打成碎片的份。小瘋子瘋瘋癲癲迷迷糊糊說一套做一套也就算了,安麗還陪著一塊發瘋,太頭疼了,他們為什麽想不通能站在最高階位的人一定要是個頭腦清醒的人?”塞恩裏爾說。

“塞恩裏爾,你別太過分了。”枯骨祭堂的祭司長站在陰影裏冷冷的說到,而她身邊的費加羅也面色不善。

“別說的像只有我一個人是壞人似的,你們不也幫我了麽?維雅,你提供了這個陣圖,費加羅,如果哪天你沒有袖手旁觀而是去幫安麗的話,我人頭已經落地了。我們都在做小瘋子不想做的事情。”塞恩裏爾打量著這屋裏所有的人,嘴角勾起了古怪的微笑,像是悲哀,但更多的是固執。“你們如果真的把所有的壞事都歸到我一個人頭上的話,我有點失望。”

祭司長和費加羅都低下了頭,因為他們都確定一定要把瘋子從神之側的階位上拉下來,如果拉不下來就要殺了他。

“維雅。”塞恩裏爾又說:“今年的赤鎏金收集的如何了。”

“那些陛下們都告訴我,由於赤鎏金只能在秘密工廠煉制,已經供應不上我們的需求了。”祭司長蒙著面也看不出表情,但從聲音裏就能聽出她對個借口非常不屑一顧。

塞恩裏爾一臉果然不出所料,戰爭將及,誰又會嫌自己手裏儲備的赤鎏金多呢?“去告訴他們,如果不想辦法解決赤鎏金的問題,就自己派人去孤洲對抗異獸。”

祭司長點了點頭,拉開一扇暗門就要出去,單塞恩裏爾又叫住了她。“維雅,我們都不忍心這樣做,但除了這樣,你能做的也就只能替他承認你為那個孩子灌輸了記憶。而且他也沒那麽笨,不然他就不會認下瘋子這個名字。”

“我知道。”祭司長不耐煩的應了一聲,又補充了一句:“我希望他能解脫。”

“所以你真的不清楚小瘋子往那孩子身上放的東西究竟有什麽用?”塞恩裏爾帶著最後一點期望問道。

“我並沒有那個能力去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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